金色奢华大厅的背后,是欧洲音乐之都维也纳

如果巴黎是浮夸的时尚，维也纳便是低调的奢华。若在此地待的时间稍久，您势必会如同我这般得出结论。

维也纳是低调和奢华的共同体，它的咖啡馆供应平价咖啡，它的博物馆门票低廉，交通可以靠双脚，一杯啤酒只要四欧元。于是您误以为此地平易近人，却不知，这不过是一种休眠，一种豪门大气的沉稳雍容。奥地利严格执行社会主义，举凡民生的必备用品，等闲难见资本炒作的沉痾。然而不劫掠观光客与体谅民生需求，却是一种隐藏的贵族大气。您若细细查访，那隐匿于市井之间的慢板优雅，是自奥匈帝国起便从没更变过的空气，由着维也纳人每日呼吸，将那一点点辉煌岁月的沉积，挥洒于生活作息的俯仰之间。

若您想见识维也纳人不易得见的旧式优雅，那么不妨在新年时间造访，来一段完整的十八世纪贵族之旅。新年时分的维也纳，正是一年一度的舞会季，拘谨缓慢的老城居民，皆在这个时间展现帝国风华，伴着《蓝色多瑙河》的节奏，进入到辉煌的旧时空。老实说，若想重温十八世纪上流社会的世界，还真没有什么别的时候，能比得上这段时光。

低调的沙赫酒店

自然，首先您要先有个歇脚的地方，这个地方，除了沙赫酒店(HotelSacher)，还真想不到其它。

沙赫酒店约莫在一百三十来年前落成，原址是旧戏剧院。它是在新年舞会所在地─维也纳歌剧院兴建完毕之后，拆除改装而成。建筑承袭当时青年风格的简约和原戏剧院讲究的细部装饰，与新歌剧院这座差不多年纪的建筑隔街相望。不说旁的，参加舞会就是方便至极的事，只要跨过马路便是。这当然不全是您下塌此处的主因。除了地缘关系，沙赫酒店更是维也纳最具风采的饭店。

原名Sacher的沙赫酒店，取名自法文的Grand，这个Grand意义并不在巨大(虽然沙赫酒店是够大的了)，而是代表地位与豪华。当初沙赫家族兴建这间饭店，就是为了展现法国巴黎的沙龙式精巧，却无法避免地混杂了奥地利拘谨帝皇时代的端倪，糅合成一种在人情处温柔伺候，在细节上精致优雅，风格却沉稳低调的维也纳式饭店。

与别的高价饭店最大的不同之处，是沙赫饭店简直像不重门面似的，明明是面街的长排建筑，却像舍不得似的，只肯开一道窄小不起眼的门，门两边排上露天咖啡座，若没有仔细看，一不小心就会错过那摆放门口印着沙赫标志的红地毯，这就是沙赫的大门了。似乎还嫌这样不够低调，连Sacher这几个金色字母，都仿佛怕被发现，小巧玲珑地挂在门上。

内部极尽奢华

不过，进入酒店之际，氛围便要两样。

先不说饭店的古老气质，光是成串水晶灯饰的华丽、深红色天鹅绒缎的豪华帘幕，就足以令人屏息。而沙赫的大门更分为内外两道，以阻绝街上所有令人想起俗尘杂务的车声人语。两道门各站一对门侍，刚入门的宾客在窄小通道上便开始接受门侍行礼，表明在此处您是至上的宾客，毋庸置疑。对了，在沙赫当门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，除了要能亲切有礼地应对，要能记住来往宾客大名，还要会英法德义西班牙语，光是受训，大约就要五六年之久，方够格担任这个职务。虽然我自己没遇过，但要是门侍先生能对您说上两句地道中文，大约也不是什么太值得讶异的事。

沙赫十分坚持让宾客宾至如归，是以难得在沙赫内听到房号。沙赫侍者只需一遍就会记住您的大名，在您出入时亲切招呼，仿佛自家门房。除了受过专业训练，侍者能无误叫出名字，主要也因为客人不会太多。为了让房客享有最大的空间，整整占了三条街的沙赫饭店，只有一百出头的房间数，每个房间的规格不同、装潢迥异，唯有帝国风华决无二致。

“进了沙赫大门，摩登世界就在脑后，不复出现。”我久居维也纳的友人如是说，“可别把拖鞋短裤之类穿在沙赫里献丑，那么你会连饭店酒吧‘蓝色大厅’都进不去。”

可不是。一进饭店附属的酒吧，男士西装自不必提，女士居然有一半身着长礼服。不过您若是想起，这间饭店所习于招待的皆是皇亲国戚、富商巨贾，那么也不该奇怪了。

下榻处备齐，自然该来烦恼舞会的正事。

华尔兹揭晓舞会季

维也纳的新年，由一曲接一曲的华尔兹所揭晓。

毫不夸张地，几乎从入冬开始，大凡成年或将成年的人，都要忍不住动动脚丫子，数着三拍节奏，在心底跳起华尔兹。此刻街头橱窗纷纷献上珍珠织锦、雪纺飘逸的十九世纪长礼服，件件宝气珠光、裙长曳地，走在这时的街道，时光彷佛倒退了百年。

不管参加哪种舞会，您的服装都必须非常正式。男士西服，女士要曵地长礼服，长礼服莫不袒胸露背，而深冬日冷，多半披在外头的都是狐氅貂皮。不论衣着有没佩齐，都可以去大街走走，欣赏维也纳住民对舞会的狂热。

街上没有一间舞会礼服专售店不挤满了人。也打算买舞会服的我，随意翻翻价格，竟然随便一件质料普通、样式朴素的，都要三百多欧元，更不用说让人眼馋、有如童话中走出公主般的服饰。“这间店还是最平常的等级唷。”带我同行的友人转头悄声说，“如果看不中意，我带你去好一点的礼服店，不过那边起价差不多要一千多欧元。”

舞会真是这样有趣吗？我吐吐舌头，简直不敢置信。然而身边正紧张试衣的年轻女孩、中年女士们，全都兴奋异常地吱吱喳喳说个没完，舞衣试罢不算，还要配件。要水晶玲珑的长耳环、要成套的织锦手套、要精致镶工的项圈、还要嵌着施华洛士奇水鑚的舞鞋……偌大服饰店里全是精装打扮的皇后公主，我与友人成了混在其间的灰姑娘。

自然，这些人不全是要去参加歌剧院舞会的，所谓的“舞会季”，指的是这段时间内，维也纳各大机关行号、政府组织，皆能以各种名义聚办舞会。能在一年前订好门票进入歌剧院舞会的，毕竟是少数，若是没有准备却也想试试运气，不妨同旅游中心讨份舞会清单来看看。舞会清单整齐地排在漂亮精美的传单上，虽然舞会名字可不一定漂亮。

清单上写着“技师舞会”、“建筑师舞会”、“音乐家舞会”、“医师舞会”……这些都算是以职业做区分，如果不是从业人员，想参加只怕没办法。也有轻松一点、人人可去的，比如“联合国舞会”，又或是我个人想去得不得了的“咖啡馆主人”、“蛋糕店主人”舞会(这该会提供好喝的咖啡和美味的糕点吧？)，或是名字一听会笑出来的“消防队员舞会”、“警察舞会”。虽然明知上述“任何”舞会都要着正式服装的，不过若想象一堆消防队员警察先生们齐聚一堂跳舞，那画面必当令人莞尔。

顶级的歌剧院舞会

不过，最让人艳羡的，自然还是能参加“歌剧院舞会”的人。

那富丽堂皇的歌剧院大厅，在这天要化身一变，将椅子与舞台堆成一线，好空出场地，成为处处摆满购自南欧鲜艳花朵的华艳会场。根据09年的最新数据，光是花朵，歌剧院这天就足足摆了一万五千盆之多，更不用提本就精雕细琢的回美装潢与数不尽的灯火，是夜这百年建筑将升起仿如明昼的灯火，为成群衣香鬓影的贵客准备。

歌剧院舞会，是所有舞会季的最高点，每年奥地利总理都要出席。先不论邀请函如何难拿到手，即便要买也得一年前就定好。一张准许入场的票，以年的票为例，大约要价到二百三十欧元，这还只是准许入场的资格。如果在舞会要开瓶香槟，没有三百美元是办不到的，若是要张小桌子，价格更要千元美金。稀罕的包厢座位标价上万，然而若非是世袭贵族、政商名流，有钱也许还坐不到呢！

难以入场还不是最令人心动的一点，主要还是与您同场共舞的对象。这场歌剧院舞会，已经是欧洲仅存的唯一奢华宴会，会场七千名嘉宾之中，除却维也纳本地上等人家，大多都是欧洲贵族，诸如摩洛哥公主、英国伯爵、瑞典王子之类，再就是知名巨富、产业巨子，新近也有超级名模参与。如果说想亲眼看看灰姑娘与王子邂逅那场晚宴的真实版，大约差不多也就是如此吧。

舞会开始是由一百八十对年轻男女开场，男生一律黑西装或燕尾服，系着白色领结；女孩子全是纯白曳地长礼服，这是开舞的标准服，无一例外。舞者都是年轻的大孩子，上等家庭里刚满十六岁的男女青年。这场舞会是父母们精心安排的成年礼，总要让孩子舞艺超群，才能进入正式社交场合。围观的人士是来自欧洲各地的贵族精英，孩子们经过这番试验，才像经过名家评鉴的书画，足以傲人。

我见识过朋友在舞蹈学院1-2-3-1-2-3地按着三拍子辛苦练舞，舞步繁琐难记，跟一般所跳的社交舞大有不同，想要具备开舞资格，必须经过重重考验，拿到宫廷舞金质以上徽章，才算合格。开舞的年轻舞者在《蓝色多瑙河》的乐声中缓步起舞，舞姿漫漫，大厅之中只见黑白圈转的翩翩，水晶大吊灯成串地光芒照耀。跳过两支舞，围观的宾客才纷纷下场，于是黑白圈里多了大红金黄艳紫等诸般舞衣，一路舞到夜深。这样的舞会入场约莫傍晚七点，真正起跳大约夜里十点，沉浸在圆舞曲的人们要一直跳到清晨四点，天将明了才肯散去。

维也纳舞会里是没有灰姑娘的，毕竟谁会舍得在午夜前离去呢？所以若不能进歌剧院眼见这种神奇场面，或许在清晨四点可以在歌剧院大门前静待，您会看见衣香鬓影的人们从童话中走出。

舞会完毕，回到沙赫酒店可千万别错过沙赫蛋糕。这个鼎鼎大名、几成维也纳代表物的巧克力糕点，其原始创作的店家，就是您所下塌的沙赫酒店附属咖啡厅。童话舞会夜结束，略事休息，正可起来一食这著名糕点，好恢复力气。毕竟维也纳舞会季长达一个月哪，可以好好跳他几场。仔细翻翻舞会通知单，或在市政厅、或在旧皇宫霍夫堡举办的各种各样舞会应有尽有。价格相较歌剧院舞会是便宜太多，何况舞衣只穿一次未免可惜，那么霍夫堡皇宫舞会如何？想想能像在童话般的场景里一圆公主梦(实实际际在货真价实的皇宫跳舞呢)，大概不心动也很难不是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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