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有没有青春的迷幻和孤独
—1—
约莫38年前,在一间并不起眼的酒吧里,每每深夜总有一个背影消瘦的年轻人趴在厨房的餐桌上,吭哧坑哧舞动着笔尖,暗黑的字体跃然纸上,将孤独和迷幻重置,释放。寂寥的背影被黑暗的夜空笼罩着,显得极其平淡。
那人就是村上,而立之年的村上。
《年的弹子球》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情思聚敛于一个对象——童年时的弹子球机。
我是抱着梦回童年的决心去读这本书的,尽管我非常清楚,每个人的童年都不尽相同。我在他的字里行间中,寻思着,沉浸着,感慨着。
我追寻着我自己的童年,类似于那个让我忘乎所以的“弹子球机”。以及还有那些活生生的人们,给予我成长时的鼓励和帮助,将我的青春岁月画上句号的,再无遗憾的。
村上说,“全然没有写得辛苦的记忆,越写越想写。和写《且听风吟》那时不同,感觉上写得十分顺畅。一个命题(在结果上的命题)在此得到释放——因为已经写得无需命题了。随着命题的淡出,自发性情节(Story)开始支配我的脑袋,小说开始自立、开始独立行走。我已经知道该做什么了。当然,知道也做不到的地方也许许多多。可是有一种让人心里温暖(heartwarming)的乐观情绪——文学新手是需要这个的——在它的支撑下,我顺顺利利写完了这部小说。小说本身的力量那样的东西开始破壳而出。那里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手感。”
的确是的,整个回忆读起来让你觉得没有章法,但行云流水般的文字又让你不觉得没有章法。矛盾的个体,青春的颜色。
我从薄薄的书中摘录了几段文字,作为我们对青春的缅怀和对书的留白。
阳光如细微的尘埃悄无声息地从空中降下,不为任何人注意地积于地表。弹子球机同希特勒的步伐有一个共同点:双方都作为时代泡沫连同某种可疑性现于人世,比之存在本身,更是其进化速度使之获得了神话式的光环。弹子球的目的不在于自我表现,而在于自我变革;不在于扩张自己,而在于缩小自己;不在于分析,而在于综合。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已过去,以快得几乎难以置信的速度。一段时间在他心里剧烈喘息的几种感情也很快偃旗息鼓,蜕化为无谓的古梦。烦恼事如雨从空中降下,我们忘我地将其拾在一起揣进衣袋。何苦如此,我至今也不明白。想必错当成别的什么了。有多种多样的憧憬,有多种多样的愁苦,有多种多样的誓言,而终归无不烟消云散。
“我喜欢井。一见井就往里投石子。再没有比石子打在深井水面时的那一声令我心怀释然了。”看到这儿时,我仿佛回到了童年。如果我说那时的心情和村上的一模一样,会不会有很多人不理解。实际上,我们的确也是这样做的。
我大脑强烈的共鸣感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他激起的,从而又被他的意念所俘获。
—2—
《年的弹子球》里“我”和“鼠”早已成人,一家翻译事务所就是我的新天地,工作顺风顺水,日子平淡无奇。“我”几乎失去了本能的感知力,翻译所的女同事、家里的双胞胎,他纷纷都没感觉。只是我极度缅怀曾经的日子,就是那个让我无法释怀和忘怀的青葱岁月。往往,我还在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产生一种乖戾感。
后来,一对双胞胎女孩闯入“我”的房间,虽不知其姓名来历,但“我”还是与她们相处得甚为融洽,自从同她们两人一起生活后,我身上对时间的感觉已明显钝化,恰似通过细胞分裂增殖的生物对时间所怀有的那种感觉。
“我”开车到昔日恋人直子的故乡的小站上去看狗,为废弃的配电盘举行葬礼,并且近乎疯狂地寻找当年为之痴迷的弹子球。最后“我”终于在冷库里与那台已经报废的弹子球重逢时,曾经的呼唤平息了,心灵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的常态。
一个晴朗的星期天,“我”与双胞胎姐妹告别,回到了自己的生活。而留在家乡的好友“鼠”则陷入了惆怅,似乎爱上了如他一样孤独的女子,真切地看到生活的无聊与无望,决定悄悄离开恋人,告别这个城市。
作为书中主人公“我”是同现实生活相互参照的人物,在村上勾勒的世界里,一段又一段的时光被“我”平静而毫无神采地经历下去,我毫无疑问地成为你了生活中的必然,没有刻意的编造慌乱和惊喜。我们游走在鼠的生活当中,感叹命运的悲哀,却总也没有办法寻回自己。
至于小说中出现的其他人物,我心爱的直子,双胞胎女郎,同宿舍楼的长发少女,西班牙语讲师等,都仿佛寄托于情节的发展。轻巧地出现,从容地消失。“我”的感情没有在他们身上作过多的停留。相比之下,月台上的狗、配电盘、三蹼“宇宙飞船”弹子球机等等物象更能激发“我”情感上的共鸣,也让读者产生一种凄苦和愁思。
对于书中出现的、,她们不一定是真切地在寻找家,那或许只是一个过程,一个充满未知的过程。随时可以离开,随时可以无牵挂,从而产生的孤独感、未知感与我心灵相通,心照不宣。
你看——
杰斜拿着可乐杯,默默听鼠的话。“不过人还是不断变化的。至于这变化有什么意义,我始终揣度不出。”鼠咬住嘴唇,望着桌面沉思,“并且这样想:任何进步任何变化终归都不过是崩毁的过程罢了。不对?”“对吧。”“所以对那些兴高采烈朝‘无’奔跑的家伙,我是半点好感都没有,没办法有。……包括对这个城市。”杰不语,鼠也不语。他拿起桌上的火柴,慢慢让火烧到火柴杆,点燃烟。“问题是,”杰说,“你自身将要变。是吧?”“确实。”静得不能再静的几秒钟流过,大约十秒吧。杰开口道:“人这东西,天生笨得出奇,比你想的笨得多。”鼠将瓶里剩的啤酒倒进杯子,一气喝干。“犹豫不决啊。”杰点几下头。“很难下决心。”“感觉出来了。”如此说罢,杰说累了似的现出微笑。鼠慢慢立起,把烟和打火机揣进衣袋。时针已指过一点。“晚安。”鼠说。“晚安。”杰说,“对了,有谁这么说过:慢走路,多喝水。”
你看,以上语言本身依然是平淡的,若不细细品尝,则很难动容。鼠离开前唯一一次向杰袒露心声,将孤独的纯粹依附于此,还于现实,交于读者。异常平淡的描写,几乎感受不到感情的冲突,在此之下感情暗流的涌动却能让人随时迸发。
—3—
书中借”我“和”鼠“来成就一场自我解脱,获得一种心灵上的自由感。就像”鼠“在告别女友而去往新的地方时,在实际的生活当中我们也在不断地告别”曾经的恋人“,挥手”过去的自己“。
尽管”我“马不停蹄地寻找着弹子球机,其实弹子球本身就是一段青春的回忆——“我”在那里和“鼠”,和“杰”一起喝酒,畅聊,醉意朦胧。将生活的一切留于此处,诉说,听故事,懊悔和哭泣,最后”我“还是得要”上路“离开,孤独而又决绝地重新出发。
回到全书的描写,主人公喝了几杯啤酒,几杯咖啡,抽了几支烟,听了什么歌,周围的座椅如何,风景,心灵……几乎每换一个环境便会重新细细描述一遍。阴郁迷幻,孤独无助,茫然荒诞。
《年的弹子球》的结尾——“我一个人沿原路返回,在秋光流溢的房间里听双胞胎留下的《橡胶灵魂》,煮咖啡,一整天望着窗外飘逝的十一月的这个星期日,这个一切都清澄得近乎透明的静静的十一月的星期日。”
似乎将我置于青春的指引里,来来往往穿梭了一番,重新回到故里,回到现实,悄悄地将我本该无处安放的弹子球,放在心灵的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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